郏俊青
不久前,偶遇皮肤黝黑的老乡,用自行车驮着几十个装满蝈蝈的笼子叫卖。一只只蝈蝈在笼子里欢快地唱着歌,清脆悦耳,更唤起了我难忘的童年回忆。
蝈蝈身体呈绿色或褐色,触角细长,腹部大,翅膀短,善跳跃,吃植物的嫩叶和花蕊。雄蝈蝈的前翅有发音器,俗称鞍子,能发出清脆的声音。在我们豫南老家,蝈蝈又叫蚰子,雄的称为“公蚰”,雌的称为“母蚰”。
虽然已在深圳生活近十年,但我还是喜欢家乡的四季分明,尤其喜欢家乡的秋天。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,漫步于铺满落叶的乡间小径,感受着秋高气爽、云淡风轻,高高的青纱帐在秋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,绿油油的豆田掀起层层波浪,沉甸甸的谷穗温暖而耀眼,青青的高粱穗吐着米黄的碎花。秋色辉映着美丽的画卷,空气中弥漫着迷人的芬芳。秋风吹来,田野里蚰子、蟋蟀、秋蝉的叫声此起彼伏,奏出一场美妙的交响乐……
那时,我最爱与小伙伴去地里逮蚰子。首先,我们要有工具。先把一根筷子砍断,分成带棱角和光滑的两根,把筷子其中一个棱角刻成锯齿状,这时,“蚰拉子”便大功告成。用光滑的一根在刀刻后的棱角上面轻轻摩擦,就会发出与蚰子叫声相近的声音。
逮蚰子的最佳时间是中午时分,这时田野里最安静,蚰子也喜欢在午后晒鞍子。逮蚰子要有足够的耐心,哪怕我们蹑手蹑脚地走进庄稼地,正在欢叫的蚰子也会立马集体罢唱。蚰子绿油油的身子,和绿叶混合在一起,很难分辨。这时,我们便用起“蚰拉子”。10多分钟后,蚰子才会重新叫起来。循着叫声睁大眼睛使劲儿搜寻,锁定目标屏住呼吸慢慢靠近,把手掌蜷成空心猛地捂下去,才有可能逮得住——只要一击不中,敏捷的蚰子三蹦两跳就钻进枝叶间没了踪影。逮蚰子要稳、准、轻,捂的力度拿捏好:松了它咬人,重了有可能捂死或弄掉长腿。逮住一只蚰子后,我们用豆叶包起来揣进兜里,再去逮下一只。
回家后,我们把蚰子放进笼子里,高粱秆是编织蚰笼子的好材料。选一株高粱,将长短适中的几节留下来,用小刀从中间均匀地劈成半厘米宽的长条,刮去内瓤,干净的篾子就可以编蚰葫芦。这种笼子有苹果大小,稍微扁平一些,便于揣进口袋。堂兄是编蚰葫芦的高手,他会编带棱和花纹的蚰葫芦,看上去小巧玲珑,十分精致。那时候,蚰葫芦是我们小伙伴的标配,不亚于今天的智能手机。
最喜欢放电影的夜晚,忙碌了一天的乡亲们欢聚在一起,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。小伙伴们每人带个蚰葫芦,坐在银幕前的地上,放什么电影并不重要,大家在一起打闹嬉戏。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,我们在地上横七竖八,沉沉睡去。电影散场,只有蚰子的叫声依然悠长缠绵……
上初中后,一周才回家一次,便让娘帮我喂蚰子,她每天往笼子里放些菜叶、南瓜花之类。随着天气渐冷,笼中的蚰子越来越少。霜降之后,最后一只断腿的蚰子也死了,我伤心许久。
韶华飞逝,时光变迁,那个枕着蚰声入睡的少年,也已人至中年。夜阑人静,独守一盏孤灯,凭窗远眺满天星斗,如烟的乡愁便氤氲在夜空中,耳边似乎又传来蚰子天簌般的叫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