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上书

版次:A07来源:深圳侨报    2021年11月11日

◎作者 邹娟娟

一朝入梦,梦里俱是客。客从何来,枕上书也。

从小,我就爱书,像蜜蜂采蜜一样。父母忙于农事,无暇兼顾我们的学习,只隔段时间给些钱,让买文具。我小心攒着,不舍得买零食,等足够多了,到书店买书。

第一本书,是印着绿色小字的童话集。刚拿到手,一口气读了十几页。晚上上床,依然就着微弱的灯光看到深夜。第二天看完,又回头重新翻阅。书中的故事斑斓,像彩笔,连同我的梦境,都抹上靓丽的色。母亲常听到我的呓语和嗤笑,白天吃饭时,她和父亲互相配合着,让我不要那么痴迷。可书,是我追求的诗和画,那么迷人,那么美好。扎进去,我能肆意畅想,遨游于天地之间。怎可罢了?

父母不理解,担心我用眼过度,控制着阅读时间。黑暗中,我只好平躺在床上,遥望窗外的苍穹。今宵见碧霄,心中化为一片海。每一样事物,都能牵动我的心,迸发出动人的文字。壮阔的天空,时有星光,看着它们,自然想到神话故事。想象自己是其中的一颗,缥缥缈缈在天际,睥睨人间;想象飞到月亮的一端,任清冷洒满全身;想象云如彩带,包裹着自己,轻柔舒适……曾经丰富的阅读,此刻正丰厚地回报我。冬日寂寂,夏夜漫长,眼中虽无文字,心中却有无限慰藉。枕边一本书安抚,每个四季都温暖!

自看书起,我的枕头就变宽变厚,因为藏着书呢。我偷偷拿枕巾盖上,每天早上整理得一丝不苟。我可以用花草浆汁作画,用干石灰块在地上划线,但绝不会把书弄脏。初见时的欢喜,一直保留到尾声后的余味。只有干干净净,才能体会千百滋味。

父亲有个放书的红木箱,里面有梁羽生和古龙的武侠小说,还有巴掌大的连环画。我一本一本地挪位,饭桌下,抽屉里,书包里,断断续续的,最喜欢的,全到了枕头旁。翻来覆去,一遍又一遍地看,然后回味。书,陪伴了我整个童年。

故乡在偏远乡镇,物资流通慢,等一本好书何其难。我到初三,才拥有了一套像样的语文资料。那时,大家都在冲刺中考。我将心爱的书擦拭干净,捆扎收好。枕上无书的日子,我睡得并不安稳,夜里常醒。母亲托人找了本作文书,破例供我睡前阅读。那本厚厚的淡黄色封面的书立刻化身安眠伴侣,让我在文学海洋中畅游。

后来,我到城里上学,毕业后工作,近二十年,都在与书打交道。看书的渠道增多,视野拓宽了不少。上学时,学校的图书馆每日开放,期刊杂志和经典名著比比皆是。流连着,贪恋着,借书卡几乎每隔两三天就要登记一次。求学五年,我不熟悉城市的大街小巷,却拥抱了无数的书。工作后,我做了一名教师,伏案备课,成天徜徉在文字中。

枕上一本书,毛孔无一处不熨帖,心灵无一处不安放。我庆幸,自己能像呼吸一样拥有它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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